Archive for the ‘心情’ Category

毛货街

9月 7, 2010


 

安然/

 

在毛货街,我心中的许多信念都受到了摇撼。在这个败落的即将被拆迁的院落里,它给我呈现的民族景象和信仰表现同样惨不忍睹,以致我时时怀疑此行实乃阴谋之旅。

出身回族的阿訇公然在课堂上用宗教的说教消解民族的观念,而西北的孩子心中似乎就从不知民族为何物。我像在目瞪口呆地观看一出荒诞剧,其中的表演充满了对我之前的民族激情的反讽。

信仰缩减为一日数次的下跪磕头,所谓的虔诚者念念不忘的是自己死后或曰后世的下场。信仰不再是那些比一己的生命更重要的高尚信念,不是让人可以为之生,必要时也值得为之献身的理想……他们看重的是风干的传统,是墨守的与现代进程背道而驰的陈规;这些人从不向高处张望也不会向内心深处挖掘,康德所说的“于我上者星空,道德律在我心中”,应是闻所未闻吧。

来毛货街之前,我认为伊斯兰是乌托邦。来了之后,我才发现这里的这个微型的穆斯林社会仍是世俗权势与意识形态的结合,不平等与贫富差距处处可见,并且,在一种教会学说的包装下变得合法化,这才是最不能容忍的,因为它亵渎了理想。

当我拒绝为那些自命为“安拉”在人间的代理人唱赞歌的时候,我就像在汉族社会里那样受到冷落、排挤,重新回到边缘人的角色。

我像一个流浪多年的返乡者,面对一个自以为熟稔的穆斯林社会,突然产生了陌生感和疏远感,这种感觉虽然是幻灭的,却让我瞥见了存在的令人震惊的本质,存在向我展示了它的可怕的虚无本相。

 

2010-9-7于昭通


答谢赠书

12月 20, 2008

 

姐姐,色蓝!

书已领回,当我提着那两大包书,奋力地走在从收发室回家的路上时,心中忽然生出疑问:你是怎样将这二三十斤的东西抱到邮局去的?继而就是寒冬里内心温暖的感动,所有的不快一起冰释。

将这二十九本书一一取出检视,不得不感叹你是知我的。

金吉堂先生的《中国回教史研究》、傅统先先生的《中国回教史》是早期回族学的开山之作,我欲得而不得久矣,奈其皆出版自民国二十年代,难得一见。

西北马通先生的《中国伊斯兰教派与门宦制度史略》与我多次擦肩而过,年少时视此种艰深的学术书为畏途,待至对大西北回族惊心动魄的历史略知一二,充满进一步深入探察的渴望时,却发现书店货架上的书早已不知所踪。

回望历史,元代回回最受统治者重视与礼遇,蒙元政府的行政首脑多从回回人中简拔,在地方政府机构中也设立与蒙古长官平行的回回官位,蒙古对中国的统治离不开回回。那时,回回有自己的语言、自己的文字,阿拉伯文、波斯文尚通行在来到中国的回教徒中。八百年光阴荏苒,老回回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世,回族民间对自身这段历史变得十分隔膜。南开杨志玖先生的《元代回族史稿》正是要以文化与历史之力接续起一个民族的血脉,让后人们抚今追昔,再思未来。这本南开大学出版社在2003年仅仅印制了1500册的名著,过去我也只是听闻而已。今日翻开书来,发现书中附有一章,专讲“海瑞是否回族”,有趣,要读。

我在郑州二七广场附近的旅郑清真寺里买到过宁夏吴建伟先生编辑的《回回古文观止》,知道他在古代回族知识分子作品的搜集上用力甚勤,你又寄来了他的《回回旧事类记》,此书似将古代中华典籍中涉及到回回民族的文字完全包罗了!

你寄来了《阿拉伯——伊斯兰文化史》六册让我终于补全这套书,说来汗颜,一个自矜于天方苗裔的人对阿拉伯仍像雾里看花。

上面所举不过寥寥数本,余下赠书中的大部分有关回族文史方面的书,我已不及细夸。其实,最初我是惊喜于群书中夹带着几本汉人的书:《窗外与窗里》(王安忆)、《陆文夫散文》、《新疆词典》(沈苇)、《伶人往事》(章诒和),这四人的笔墨婉约而深沉,尤其是章诒和先生和沈苇,向为我所欣赏,不知你是如何猜中我的心事的?我可以读章诒和所写的马连良往事了,这段时间总是想起这位回教出身的须生泰斗;沈苇是爱新疆的,是爱维吾尔文化的,他的现代柔巴依写作如果在维吾尔文人中间推广开来是能够重新激活一门古老的艺术的,读着他写的二道桥,各个店铺、街巷、食物、人群、清真寺重新变回了我脑海中的画面,他真是熟悉到了“如数家珍”的地步,让我艳羡不已。有时,我会感觉自己在精神层面更亲近汉人,之所以不断书写自己的民族只是因为她如我身背的骨肉,一种情感的负累……如果可能,我愿在竹林间与士族女子说文,在大漠深处的村落里与西域女子娱情,两大文化皆吾魂牵梦绕之情人也。

安然再谢!

2008-12-20

附书目:

1、 《月暗吴天秋雨冷》(考辨余秋雨散文文史差错)

3、《民族宗教论集》

4、《元代回族史稿》

5、《回回旧事类记》

6、《中国回族金石录》

7、《中国回族史》(邱树森)

8、《阿拉伯-伊斯兰文化史》

9、《民族宗教论集》(白寿彝)

10、《回族人物志》(白寿彝)

11、《中国伊斯兰教派与门宦制度史略》(马通)

12、《中国西北伊斯兰教基本特征》(马通)

13、《中国伊斯兰教派门宦溯源》(马通)

14、《穆罕默德传》(<埃及>穆罕默德·胡泽里 宁夏人民)

15、《中国穆斯林朝觐实用手册》

16、《回族穆斯林常用语手册》

17、《中国回教史鉴》(马以愚)

18、《中国回教小史》(白寿彝)

19、《中国回教史》(傅统先)

20、《中国回教史研究》(金吉堂)

21、《新疆词典》(沈苇)

22、《伶人往事》(章诒和)

23《陆文夫散文》

24、《窗外与窗里》(王安忆)

giftbook

礼物两件 秋粮一份

10月 26, 2008

忽至两件礼物,一件是大通回族自治县的文学期刊——《老爷山》创刊号,上面登载了我的一篇近五千字的小说《邂逅大明宣德炉》(编者有删节);一件是伊斯兰之光工作室的赠书:一本沙特阿拉伯圣城麦地那法赫德国王《古兰经》印刷局荣誉出品的《古兰经中文译解》精装硬皮书。知感真主。

 

gift 

 

今年初,在昆仑山下一所回族女子中学执教的冶兄生福就向我催稿,鄙人担心自己文章的风格不合于官刊要求,一度推脱。但冶兄诱之以“薄有微酬”,并他还是我在昌吉笔会时的室友,盛情难却。故这次,也收到大洋100,算作饥馑哀号之时的一份秋粮。

现在回想起来,写那篇小说时正在读老舍的《离婚》和静观先生的《人间词话》,京味语言、市井人气和境界之说都对我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吾本就一赤子,所以,推崇尼采“一切文学,余爱以血书者”的王国维轻易打动了我,我也在《邂逅大明宣德炉》的写作中努力贯彻着“真感情、真景物”的标准。但冶兄是如何看重这篇小说的,也许和文中的一段文字有关吧: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广场一角里的他们。你一定见过他们,在都市的公共汽车站、过街天桥或地下通道里,他们身上搭着几张色泽鲜亮的动物皮毛,头戴白色小圆帽,沿街贩卖。我最早是在九十年代才在街头见到他们,那最初的景象真是吓人一跳,他们的面目、打扮活像一群身着兽皮闯进城市里来的游牧人。那是我自西北来的远亲,虽然我与他们往日形同陌路,今日也无交情,但此时我突然就有了要与他们分享快乐的冲动,一件和回回有关的东西终于回到了回回手里,这样的小快乐对那些小人物也难得。”

这些人或许就来自青海,或许还是冶兄的乡人。

出版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的那本薄薄的《回族简史》里就曾豪言明代回回“行赉居送,千里不持粮”,古之佳话于今网络时代自有新版,余闭门谢客日久,却多曾获远隔千山万水的异乡族人馈赠之秋粮,心下感愧,不及言表。

2008.10/26

延伸阅读:《邂逅大明宣德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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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贝者语

4月 26, 2008

 

安然/文

  “新爱国运动”眼见退潮的时刻,我突然发现它在曾经冲刷过的滩涂上留下了一些美丽的贝壳。在你来我往、箭云如飞的思想交锋中,一些新的意见领袖崭露头角,比如传统媒体上的钱文道、长平,比如以博客“连岳的第八大洲”赚足眼球的连岳,还有一位是我原来一向轻视、认为只是商业化泡沫的80后作家——韩寒。读他们的文章让我耳目一新,不仅成为一种智性上的提升,也变作了我的每日娱乐。我看重的不是他们在具体事件中所持的具体立场,而是他们提供给大众思想补品的能力。如果说集体无意识引发了民族主义狂潮,那么,可以说是一群不气不馁、始终活跃在报章专栏、网络web2.0上的意见领袖的声音唤醒了相当数量的梦中人,起到了抑制狂躁的至关重要的作用。

  长平的《西藏:真理与民族主义情绪》,钱文道的《为西藏问题寻找最大公约数——期待民族的和解》、《大国的温柔与世界的梦想》、《不要忘了中国也是多民族国家》,韩寒的《一场民族主义的赶集》等文都在网间广为转载,并且出现评论如潮的局面,令立场保守的删帖人也感应接不暇、疲于应付。“语录中国”网站上面“韩寒”一词是一个非常热的关键语,他的“语录”多达三十多条,说明这小子确实有口吐象牙的某种天赋。我看了几条这位80后作家兼赛车手的语录,最新的有关于愤青们的,以前更多的是在说关于教育制度方面的话,脱不了学生本色。他的话语特点是平白畅达,富于智趣,往往寥寥数语就直击所思考问题的要害,既有80后一代人的早熟,面对社会问题的狡黠世故,也不失青年人的天真、性情一面。我曾被他的一个比喻弄得忍俊不已,他对那些欲通过抵制家乐福泄愤的人说过这么一段经典的话:“我觉得,现在的情况就是:家乐福就像一个充气娃娃,让一帮人抱着发泄,一方面可能的确平时活得太压抑,要找个没什么代价的出口。一方面边发泄还要边问这充气娃娃和充气娃娃的制造商,我强不强啊,我强不强啊,看见旁边那些对于搞充气娃娃没兴趣的人还指责他们性无能。”刻画人群之形象让人叹为观止啊。我已成为他在“牛博网”上博客的常客,这样下去,说不定我还要从哪里弄本《三重门》来拜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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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onger

表态文化

4月 20, 2008

 

反右时让每个人都表态,一群小知识分子碍于面子都不说话,其中一个人内急,出去上茅房,回来就成“右派”了。
如今,中国人的表态文化已堕落到脑门上贴红心的地步了。赤裸裸

 

hongxin

当心表“错”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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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陈胸臆

7月 1, 2007

自陈胸臆

 

/ 安然

 

回教文化只退不进,阿衡只守不改;教内人漠视圣教真精神,与圣教日渐疏远;教外人,不明回教真面目,对回教迭加欺辱;国际没地位,政治没地位,经济没地位,教育没地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攻击,谩骂,分裂,穷,病,愚……它,多衰弱!

 

回教需救!回族需救!

 

这是一个圣徒在整七十年前形容当日回教世界的话,观今日之世界,列强凌我、沉沦日重,当日之话犹不过时,国内穆斯林民族更面临前所未有之精神、文化危机,何其痛哉、危哉!

昨天的那位大声疾呼者,不仅仅从宗教文化上进行了努力,而且广泛涉猎了哲学、历史、文学、民俗等人文领域,试图为回教在中国的文化突围闯出一条路。1970年,汝河河畔的一声枪响宣告了他努力的失败,但拯救中国回教(族与教)的民族性努力却在历史上从未中断,这是一场人类文化史上只有欧洲的犹太人在文化上的传承可以与之比拟的民族文化运动,包含着多少代人的精魂。

他就是襄城陈克礼。陈克礼在历史上的卓异之处就在他超出前人与同时代人的广阔视域,在还不重视中文表述的族人中他的文采之高令人惊叹,他所翻译的《红色信笺》曾发表在1954年的《译文》杂志上。当然,他有时代的局限性,他把文学的目标仍定位于“宣传”。文学在他那里还是宗教文化的点缀,没有从宗教的架构中脱离出来,成为一种独立的、可以为之献身的人生志业。回族有自己哲学上的斯宾诺沙,但没有自己文学上的卡夫卡,因此长久以来没人了解、也无从自我宣泄这个民族的精神之痛,人们称我们是沉默的一群。

文化细化是回族面临的一大命题。

五四一代文学家曾把文学作为疗治中国人麻木精神的一味药,并以文学影响、推动了中国的现代化演进。这对回教人的文化救亡具有示范意义。文学是什么?虽然今天人人识字、读书,但是并不是人人都懂文学。文学是一门专门的学问,是关注人和其生存的学问。无论是阅读、欣赏文学作品,还是进行文学创造,实际上都需要长时间的培养、训练。否则即使读完一本优秀的文学作品也不一定能够领会其中的深邃内涵,即使写出一篇文字也不一定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大呼同感。董桥曾说:“文学原是记忆的追悼。语言文字的魂魄藏在奶奶的樟木箱子里、藏在爷爷的紫檀多宝格里、藏在母亲煎药的陶壶里。(《桂花巷里桂花香》)”文学是对人生的记忆、对灵魂的追问,是将善恶摆在人的面前陈列、供人选择评判,它能培养人的人道精神,唤醒人性,让芸芸众生在或短暂或漫长的只此一生里活得有意义,这是与宗教的终极意义相近的。

有的族人瞧不起文学的浅吟低唱、儿女情长,似乎这是与宗教相背的。但宗教是为什么,不是要建立一个人人向往的全美、真善的天国吗?这与文学对人的塑造殊途同归。我不欲展开宗教上无止休的争辩,还是回到现实中的民族文化层面上来解说。董桥的下面一段话说出了一个社会、一个民族为什么需要文人情怀、缠绵情思:“不会怀旧的社会注定沉闷、堕落。没有文化乡愁的心井注定是一口枯井。(《给后花园点灯》)”董桥自称中国旧文化的遗民,我虽是穆斯林,但爱读他的散文,因为精美的文化引人向往、真诚的心灵可以共鸣。

文学是自由的王国,以任何名义对这一王国的干涉都是错误的,都是反文学的。当然,文学应该对宗教表达敬意。历史上很多著名的文学家都是拥有悲天悯人的宗教情怀的,比如法语作家的雨果,俄语作家的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比如我们所熟知的波斯的菲尔多西、萨迪,萨迪的一本《古丽斯坦》给伊斯兰思想罩上了华贵的辉光。我曾读过德语诗人里尔克的《秋日》,诗中体现出一种优美的属于基督教的神学思考,我把它列于下

 

主呵,是时候了——夏天盛极一时。

把你的阴影置于日晷上,

让风吹过牧场。

 

让枝头最后的果实饱满;

再给两天南方的好天气,

催它们成熟,把

最后的甘甜压进浓酒。

 

谁此时没有房子,就不必建造,

谁此时孤独,就永远孤独,

就醒来,读书,写长长的信,

在林荫路上不停地

徘徊,落叶纷飞。

——里尔克《秋日》 北岛译

里尔克被认为是著名的基督教神学诗人。

我们应该建立怎样一个“回教文学”?注意,我没有使用“回族文学”这一概念,因为我觉得这一概念已被体制文人垄断曲解、被世俗化所玷污,能被称得起属于回族人的文学中天然地应该具有回族人特有的精神性,在精神上都脱离了回教的人和作品不应该再攫取“回族”这一桂冠。我仅在这里先简单提出“回教文学”这一概念,俟待以后详加论述。简而言之,对于是否能归属于“回教文学”来说,一个作者是否具有回教人的思想意识是最根本性的判断。这样的看法也是从鲁迅对“革命文学”的阐释中得到了启发,二者具有类比性。

一吐胸臆,真痛快。前段时间偶得陈克礼青年时代翻译的一本黄色封皮的小册子《回教常识问答》,本文开头的一段就是其中《也算序》里的文字。这本小册子上没有注明是什么组织印行的,但绝对是一件可得回赐的善举,真主全知。小册子里有几篇关于陈克礼生平和牺牲经过的回忆文章,读后百感交集、不能自已,陈(克礼)死于救族,吾愿继之!末尾附上一首我致陈克礼巴巴的旧作,聊作慰怀。

 

 

在汝河边

有一座孤坟

女朋友说

她的一个老乡埋在那里

河流在月光下向东奔逃

而它永远凝望西方

 

西方

永远不曾回到的西方

歇歇吧

荒滩上留给你一抔歇脚的土

还有头顶的孤星

生前就追随

这命定的圣徒

走过无人走过的路

 

夜色微明

做梦的人往来歌哭

墓中人独自低唱

——安然《在汝河边——致1970年的牺牲者陈克礼》

我有一群让我感动的兄弟!

5月 2, 2007

想念安然

文/丑瓜

            安然真的是个很有文学气质的年轻人。前几天看了他的两篇文章《我连妓女都爱》《随她还乡》,感觉非常不错。安然的年纪大概和我差不多,以前曾和他在QQ上聊过。安然好象是学计算机的,和张承志是同乡。
            看了安然的文章,禁不住开始想念这位文学青年了。张承志毕竟老了,从西班牙回来后,估计再出门远游的次数想必不会太多。以前的写作资源已经挖掘的差不多了,浪漫的生活方式正在远去。接下来的时光里,待嫁的女儿和各种生活琐事定会耗去他很多时间。所以,我猜张承志的新作品会越来越少。
            那么读者们怎么办呢?带着这样的焦虑,我开始关注年轻一代的作家。回味香很有创作激情,但学业繁重;石舒清等大家产量不够多;安然很有文学气质,细腻的文风写出了城关回族的独特的生活韵味。只要安然继续思考,继续写下去,一定会有更好的作品。

丑瓜的博客:http://miamee.blogbus.com/logs/4992216.html